【题识】老而无能，诗亦懒作，即作五七字句，谀人而已，可勿录也。然平生高岸之气尚在，尝于画竹时一寓己意。林下清风，惠贶不浅，观之者不从尘坌中求我，则得之矣。乾隆庚午四月二十日，稽留山民金农在京口舟次画并题及书。乾隆庚午四月二十日，稽留山民金农在京口舟次画并题及书。 【钤印】金农印信、龙虎丁卯 【鉴藏印】月香书屋珍藏 【出版】 1、《文人画粹编•金农》，第5页，图版1，日本中央公论社，昭和61年（1979）。 2、《海外藏中国历代名画》（第八册），第50页，湖南美术出版社，1998年。 3、《金农笔〈墨竹〉图两种》，米泽嘉圃，国华803号，昭和34年（1953年5月）。 4、《世界名畫全集•卷十七》，平凡社昭和35年。 5、《扬州八怪》，大阪市立美术馆，昭和44年。 6、The Bamboo Paintings of Chin Nung Chu-tsing Li Archives of Asian Art，第27号，1973年。 7、《金农书画集（上册）》，第20页，人民美术出版社，1998年。 8、《扬州画派》，第67页，艺术图书公司，1982年。 9、《梅兰竹菊画谱》，第307页，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2年。 10、《常樂庵蒐集——中国文人画展》，大和文华馆编，昭和54年（1979）。 【著录】 1、《冬心题画记》，第40-41页，西泠印社出版社，2008年。 2、《朵云•金农年谱》，第74页，上海书画出版社，1989年，第二期。 3、《徐邦达年谱》，第229页。 4、《历代流传书画作品编年表》，第437页，徐邦达编，人民美术出版社，1962年。 5、《流失海外的国宝》，第249页，陈文平著，上海文化出版社，2001年。 6、《扬州八怪书画年表》，第198页，王凤珠、周积寅编，江苏美术出版社，1992年。 平生高岸 寄于竹下清风 金农《墨竹图》赏析 金农《冬心先生画竹题记》自言：“冬心先生逾六十始画竹。前贤竹派，不知有人。宅东西种植修竹篁约千万计，先生即以为师。”观此语，大有唯师造化，成竹于胸之意。 中国文人画，讲求诗文、书、画为一体的圆融之美，正所谓以诗入画，以书入画，三者互相呼应而不可分割，化作有机整体。金农此轴，便当以此观之。 本轴之画乃为雨后新竹，画面主体可分为两部分。下部数竿由画面左部伸出，其中一枝向右下方延伸，另一枝则以不可阻挡之势向右上方突突奔进，节节走高。而其笔精墨妙之处，则分而叙之：笔者，可见其竹竿和竹枝画法。金农以正锋用笔，笔力甚巨。又以侧锋出笔，精彩灵动，正所谓金错刀者也。墨者，则在于墨叶画法。墨分五色，即浓、淡、干、湿、焦。金农完美掌控墨与水的配合，画出不同位置、不同光影下的竹叶，让其如莲花般在纸面绽放。竹之清爽孤傲已得诸毫端，笔墨之秀洁出尘犹沁人心脾。笔墨愈简，而画意愈繁，令人咂摸不尽。本轴落款乃用金农最具特色的漆书。他的书法取法高古，舍去笔法中的转折而追求线条的质朴，于平直方寸间别开生面。是对汉碑的继承和大胆发展，这样的创新也使他在书法史上留下一笔浓墨。金农工古文、诗词，擅八分书，独创漆书，极具金石味道，正与竹的形神达到完美和谐。本轴题画论曰：“老而无能，诗亦懒作，五七字句，谀人而已，可勿录也。然平生高岸之气尚在，尝于画竹时, 一寓己意。林下清风，惠贶不浅，观之者不从尘坌中求我，则得之矣。”夫子自道，其中感情真挚而热烈，这与金农的人生遭际密切相关。近人研究发现，金农两次举博学鸿词，坚辞不就，表明了他不屑于追求俗世功名利禄的决心。本轴这首题画诗中，我们读出了金农的无奈，也读出了他的铮铮傲骨——虽然他身处尘坌，以卖画为生，因此而得名得利，但他骨子里却满含高蹈出世、不合世俗污浊的逸气精神和人生态度。文如其人，画如其人。金农尝言：“同能不如独诣，众毁不如独赏，独诣可求于己，独赏罕逢其人。”表明了他不趋时流，不屈俗弊，以出之灵府的丛篁一枝，来求得遇知音时的清风满树，真所谓名士风流。 翻检金农墨竹之作，上海博物馆所藏两轴极为精彩，且恰好与本轴为同年（乾隆庚午）所作，可兹比照。尤其是在文物编号沪1-3758的这幅墨竹图，创作于庚午五月，较本幅（庚午四月二十日）创作时间极近，无论从构图、笔墨技法还是落款字形风格上，与本幅都极为相似。沪1-3758的这幅墨竹图，亦是描绘雨后竹色。画中竹叶晦暗粘连，似蒙尘厚重，苍凉凄婉。或浓或淡的墨色，营造出空潆深远的意境，秀逸不凡。作者在自题中说此竹“无潇洒之姿，有憔悴之状。苍苍凉凉，丧其天真而无好面目也”，并感叹：“噫！人之相遭，固然相同。物因以随之，可怪已哉！”这种感叹恰与本幅所谓“然平生高岸之气尚在，尝于画竹时, 一寓己意……观之者不从尘坌中求我，则得之矣。”这段日子，应是金农心绪颇为不平的时光。面对君子之竹，他发出对于人生和命运的诸多感叹。在饱满情绪的感染下，他创作的这几幅墨竹图也带有极强的艺术冲击力和生命精神。金农将郁郁不平的高岸之气，注入笔端，发而成为雨中抽节而生的不屈之竹。这幅作品，俨然已超越了简单的物象描绘，是金农高洁君子情志的充分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