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东
来源：远方拍卖2012 秋《和南圣众》唐卡专场 lot85
目前世界上唯一一张以老虎为主尊的大尺幅唐卡
我今避世栖岩穴，岩穴如何又见君
—老虎祛病纳祥图唐卡赏析
在人类社会，任何民族文化中，吉样文化都是不可或缺的。吉祥文化的产生归根于人类的价值观念，吉凶、祥灾及祈福是人类最早的价值观念之一，而吉祥文化的表现方式之一就是运用象征图案。藏族吉祥符号的产生与藏民族信仰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是信仰的直接或间接产物。
公元2022年，也就是农历壬寅虎年即将来临之际，中古陶独具匠心地推出了目前世界上唯一一张以老虎为主尊的大尺幅唐卡，该唐卡的内容又是以画面中与藏民族信仰直接联系的各种动物，来象征人世间幸福美满的祥瑞，代表了全体中古陶人对大家的拳拳祝福之心。值得一提的是该唐卡曾经在2012年秋季拍卖会《和南圣众》唐卡专场上面，以人民币3,680,000的高价成交，是当年最为轰动的一张唐卡拍品。那么，价格如此高昂的唐卡，它的魅力在哪里呢？下面从象征内涵及神来之笔的画工这两个不同角度来彻底解读一下：
一、不动声色的隐喻
每一个吉祥图案都有其特定的表达方式，用于表示其内在的特定喻意。同汉族吉祥符号大多借用谐音的表现手法不同，藏族吉祥符号则大多是根据神话传说、宗教故事、历史事件而产生。在此基础上通过附会的形式以及借助事物的自然属性等表达方式。
那么以此幅唐卡为例：画面正中绘一只老虎。老虎站姿，转首向前，四肢健壮，腿短而粗，体表布满黄褐色毛皮，有黑色斑纹，额头上有近似王字的图案，形象威猛之中又带着一点蠢萌的表情，十分讨喜。如果哪位有心之人将这个形象制作成潮玩，相信是一个爆款产品。
在中国内地，因为老虎额头上有汉字“王”的天然标记，所以他是力量、无畏，甚至是军权的象征。虎常常与龙在一起，比如龙代表君权，虎代表军权；在道教中外丹家则以龙喻水，以虎喻火；内丹家则“神者是龙，气者是虎”。
在印度教和佛教中，虎皮最初是湿婆的象征。他杀了“弥曼差”派修行者从火祭中幻化出来的老虎，用其皮制作了他的禅修坐垫，因此在唐卡中常看见用整张虎皮为众多瑜伽师、大成就者和神灵制作床垫或禅修坐垫，比如在印度八十四大成就者的形象中，他们的禅修坐垫很多都是虎皮。在传统上，鹿皮坐垫代表着获得平和或得到慈悲，而虎皮则代表降伏恐怖或征服暴虐。
在藏传佛教中，虎的出现与应用更是十分频繁，古代的时候胜利幢上经常装饰虎皮。众多怒相神或骑或立在暴怒的老虎身上，象征着佛的无畏和凌驾他人之上的意志，比如愤怒莲师多杰佐烈是以威猛姿态站立在老虎上，而宗喀巴大师至尊五见唐卡中，宗喀巴大师显现为大瑜伽士形象即骑着猛虎坐骑。（可以加这两位中一位的唐卡）更多的是许多大成就者、金刚和护法神以虎皮围腰，当神灵身穿虎皮时，这象征着它控制了嗔恚。而在一些民族特色鲜明的吉祥图画上应用更多，如蒙人驭虎图、降伏逆缘图和风马旗等。在这些不同的宗教载体上，虎的象征意义虽有不同的说法，但基本表意是一致的，那就是基于人们心中对老虎的恐怖认知，代表一种伟大的力量，这种力量能够以摧枯拉朽之势消灾避邪，给众生带来幸福和平安。
画面之中，老虎背后绘一颗大树，树枝如藤蔓横于上方，有两对鹧鸪立于树枝上。鹧鸪鸟作为释迦佛的化身，出现在唐卡中是一个著名的祥瑞主题，名为“和睦四瑞图”。此图最早在世尊的《根本说一切有部毗奈耶事》，善自在天的《如意藤》之第八十六枝《哇蛮传》中己有记述。该图描画了一棵无节树，枝叶茂盛、果实丰硕，树前站着一头大象，大象身上骑着一只猴子，猴子手捧一枚果子，肩上蹲着一只兔子，兔子头上站着一只鹧鸪鸟，依次构成金字塔式的图案（建议插一张和睦四瑞的唐卡）。和睦四瑞图的故事在此就不赘述了，它通过寓言故事的形式把佛教的仁爱、慈悲、善业等教义融入其中，借禽兽之行，论君臣之道、人伦之道。用极为形象的方式教导我们，要懂得平等互、尊老爱幼、和睦相处，只有这样的行为准则才能得到互惠互利的圆满结果。这就是佛教的和睦四瑞图案成为藏人最尊崇、最喜爱的吉祥图案之一，并且频频出现在藏族人生活中每个角落的理由所在。
唐卡下方绘了两只仙鹤，仙鹤是典型的汉藏文化交流产物，出现在著名的“六长寿”主题之中，六长寿分别是：1）人长寿；2）树长寿；3）鹤长寿；4）水长寿；5）山长寿；6）鹿长寿。鹤据说寿命很长，是长寿的象征，在汉地艺术中也是常见的主题。由于唐卡艺术一直是从汉地艺术中吸收一些文化主题，因此，鹿、鹤和松柏经常出现在藏族艺术中。在宗教上独鹤因能独自在水上生活而享有美名，故单鹤象征着隐修者的永恒满足，而双鹤因为终其一生坚守一个伴侣，故象征着幸福、忠诚和长寿。（建议插一张六长寿的唐卡）
据说，鹤可以把亡者的灵魂驮送到“西天”。这种说法在西方民间故事中的表达是鹤可以背驮新生婴儿身体。因此画面中与鹤在一起的孔雀，正是西方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的坐骑，象征着人民最终的美好归宿。
二、神来之笔的画工
很多人在市场之中挑选唐卡，都倾向那种极为精细的画工，但笔者认为，真正能令人魂牵梦萦，见之难忘的，反而不是精细到令人反胃的那种“乾隆审美”在《道德经》第四十五章中有这么一个说法：“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本唐卡的画工，这是这种大巧若拙的至高境界。
欲说画工，就要从画派说起。说来很有意思，2012年那场拍卖，正是笔者负责在预展现场做现场解读的人，在预展现场这张唐卡的画派属性也是笔者与参拍者讨论最多的，可谓众说纷纭。但笔者从一开始见到这张唐卡就一以贯之的认为这是一张噶玛嘎孜画派的唐卡，理由如下：
1、 这张唐卡画面并没有任何神佛与人物，故无法从造像度量的角度来考虑。但我们知道噶玛嘎孜画派最擅长的就是画面中的风景，多以自然主义的方式来表达，这样使画面产生出一种神奇的宗教与世俗融合的意境。
2、 噶玛嘎孜画派善画山石瀑布、花鸟树木，并且明显借鉴了汉地山水画的表现程序，这在本唐卡的鸟兽之中能看出汉地风格的影响。
3、 噶玛嘎孜画派吸纳了内地中原青绿山水绘画精华因素，这一点我们在本唐卡的雅逸清丽的色彩上有深刻的体验。
4、 噶玛嘎孜画派的构图自由活泼，多用对角形式的活脱，少见中心式的呆板，这一点在本唐卡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5、 最重要的是噶玛嘎孜画派注重以景传情、以景托人，所有在画面中出现的都有佛教的明喻与暗喻，本唐卡的所有指代在上面已经详细解读了。
说到这里，会有反对这种看法的人说，从画工看，噶玛嘎孜画派讲究铁线描，讲究富丽典雅与清理空灵并重，这里并没有体现出来。要知道，在“噶孜“和”勉唐“画派的早期旧派，都有技法追求平实朴素，审美追求浪漫的倾向。在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神级的大师—十世噶玛巴•秋英多杰。知道这位大师的人都会承认，秋英多杰天马行空的绘画风格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秋英多杰是位思想解放、思维活跃，不墨守成规的大智天才。从他的习画经历可知，秋英多杰在不同时期至少采用了勉塘、克什米尔、噶孜和浓重的汉地风格这五种方式作画。他最初接受的是勉塘派的训练，但后来他又有意识地模仿其他艺术流派。工珠•云丹江措的《知识总汇》对秋英多杰的风格进行了简洁但又十分重要的描述，把他的后期绘画作品看成是直接模仿汉地范本的产物。值得注意的是，秋英多杰的某些后期作品有的几个共同特点中，就有一个特点是在整个色彩设计上突出绿色和灰白色的色度，这与我们看到本唐卡时的感受是一致的。
在这里，我们无法确认这张唐卡的绘制者就是秋英多杰，但我们可以从唐卡上面表露出来的自然生态、人文精神、内涵特色上，可以看出绘制这幅唐卡的这位大师在艺术修养、生活阅历及宗教修为上基于深厚积淀的游刃有余，他能将老百姓表面熟知的形象组合与内在对美好生活向往的理念以及对藏传佛教各种譬喻故事的核心精神，有机的结合在一起，不仅带来了视角上的愉悦感，同时也为内在的隐含意义营造了吉祥美好的意境。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张从艺术欣赏的角度来说，具有极高的审美趣味，从宗教的角度来说，具有深刻的寓意，而从收藏角度来说，则是具有无可比拟的一张藏品。
喜马拉雅艺术独立学者 吴之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