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赵无极1948-1999年作品回顾展目录》大未来画廊艺术有限公司 台北|台湾 1999年（图版，第20页） 款识：无极 ZAO 54（右下） |赵无极曾自述道：「从一九五二年至一九五三年之间，我的作品时常出现在欧美的美术馆或展览会，或被收藏。然而，这也是我画风转变的开端。……也许至此在欧洲的体验才生下了根，而且将结成某种新的果实。也许我真的已能够从巴黎风土汲取养分，画渐渐变了。不仅是形式的改变，对于绘画的观念，画面构成的全部，从根底滑动起来。勉强地讲：可说是从具象的，不明晰的再现的作风，向着抽象的，迈动了一大步。」此次的拍品《鸟》（Lot 119） 与《夜》（Lot 118） 分别创作于1952与1954年，恰跨越了「克利」与「甲骨文」时期，从艺术家对于具象题材与形式元素的表现，完整呈现了赵无极这短短数年间从图像至符号文字的创作脉络与思考转变。|自然的象征与符码|赵无极在克利时期的创作以静物和风景为主，在《鸟》中却描绘了两只鸟的动态，他鲜少以动物为主题，此情景同时令人联想到八大山人和齐白石的作品，花鸟自古以来即是中国传统绘画的主要题材，然而艺术家却不是为了单纯写生，而是企图藉自然万物阐述物我一体的精神境界。赵无极承续了天人合一的道家思想，以简单的线条勾勒出鸟的形体，它们亲密无间、喁喁细语，呈现一种简单愉悦的宁静状态。画面由前景延伸至中景的蓝色渲染似乎暗示了水面，与背景的船只遥相呼应，鸟儿在此脱离了实际场景却不显突兀，我们仅以两只鸟的爪部位置判断出透视与距离，躯体的留白仿佛具有穿透性，形塑出辽阔的空间感。在赵无极对于构图的巧妙安排下，它们不仅暗示了富有故事性的情节，更成为了暗示宇宙与自然万物的象征符码，与传统书画中的禽鸟一脉相承，因而呈现出一种物我相亲、悠然自得的境界。|《说文解字》云：「鸟，长尾禽总名也。象形。鸟之足似匕，从匕。凡鸟之属皆从鸟。」若仔细观察《鸟》，则可发现赵无极已跳脱了形体的写实刻画，采用细线与色块点染轮廓，仿佛镂空的躯体外形与鸟的象形文字有异曲同工之妙，显示艺术家对于景物的观察与描写，已逐渐趋向于线条与形式元素的简化，预示其未来朝向甲骨文时期的发展。|甲骨文系列的开端与确立|赵无极在两年后的作品《夜》更进一步呈现了文字与场景的建构，不再采用克利时期叙事性的图象描绘，反映了他已然脱离了具象景物的过渡，而真正创造了崭新的抽象性绘画语言。在文字的发展过程中，学者认为商代甲骨文已是进化成熟的汉字，蜕去原始象形文字的朴拙，绝大多数笔划都直接体现出刀刻的意味，从块面完全简化为单线，真正成为一种抽象的符号，赵无极在此不仅是挪用了文字的线条构筑，经过历史的漫长演进，语言符号早已衍生出超越表意文字自身具有的繁复含义，画面上白色的文字线条因而成为传统民族文化的载体，隐含了独特的中国哲学思想与自然观。随着文字的线条笔划与结体组构，赵无极以深咖啡与黑色晕染背景，在或断或续的疏密排列中，营造出视点的挪移与空间的变化，艺术家在此从过去外在世界的客观再现，进入了物象内在精神本质的描述。|《夜》在色彩的应用上呈现出艺术家不同以往的思考，画面或以深色衬托出不透明的白色与浅灰色线条，或在褐色调上书写黑色的文字，随着赵无极对于颜料质地的掌握，间以半透明的宝蓝色渲染造成繁复的空间层次，纤细的线条在游走间产生节奏与韵律感，与干擦的笔触形成强烈对比，画面因而在轻重、深浅与缓急之间跌宕有致，随着文字的笔画与结体铺陈出空间的前后与深度。《夜》正是甲骨文系列发展的开端，他以此构图有意地强调了文字的「书写」，无疑是确立了甲骨文的抽象特质，开启往后纯粹文字组构的创作，《夜》亦不仅象征了由图像至文字的重要转折，更呈现艺术家对于精神世界的独特思考与诠释。|水墨的动静之间|「触摸这些折皱的宣纸，给我极大的快感，它和永远挺括、平滑的画布多么不同。不经意的纸痕和掺了水的墨纸上渲染成出人意表的效果，趣味无穷。水墨一旦与纸接触，便随着手肘运转的压力或速度，透过白色纸面，形成变化无穷的黑色、白色，还有灰色、成千种不同层次的灰色。」|-赵无极|赵无极在1970年代初期经历了人生变动，并在二十余年后首次回到中国，这些情绪上的转折使他在返回法国后一度无法作画，于是在1974年开始重拾水墨，起初是为了排遣，却从中领悟到了完全不同于油彩的创作经验。《无题》（Lot 120） 创作于1986年，细腻的笔触交错展现了赵无极对于毛笔的运用，宣纸的吸水性清晰地纪录艺术家落笔的瞬间与轻重，运笔的轨迹完整呈现迅疾的速度感或迟疑的停顿，深浅的墨迹在方形的宣纸上造成了各种方向性的流动，上升或下沉的线条力量形塑出空间的动态扩展，于是在赵无极对于水墨黑与白最为基础的回归中，画面达到了一种极致的简练与平衡，在静谧的方寸之间展现无限的生机与爆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