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绣工艺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传统，其品种十分丰富，堆绫即为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类。堆绫，即按照所设计的花样剪好绫片，经特殊处理后粘贴在绣底之上，再用针线沿着图案边缘运用锁针、牵针等针法钉缀，组合成具有层次感、立体感较强的画面内容。堆绫的主体部分通常需要多层绫片来表现，有二三层、四五层，乃至六七层不等。同时，用料并非仅用绫，亦有用绢、纱、罗、绸、缎、麻布等料制成。堆绫工艺自清代以来一直十分盛行，从功能上可分两大类，即观赏性的陈设品和实用性的生活品，前者如挂屏、条屏、手卷、画轴等，后者如服饰、座褥、靠背、迎手，以及一些小品如荷包、香囊、褡裢、扇套、团扇、眼镜盒、靴掖、槟榔袋、名片盒等。这两种类型的堆绫在故宫博物院收藏的刺绣品中都有大量代表作品。除此而外，还有一种堆绫形式，兼具陈设与日用的功能，那就是流行于佛寺主要为藏传佛教寺庙的“堆绫唐卡”。据明《天启宫词》记载：“隔院秋千送好春，不堪愁坐对芳辰，吴绫蜀锦亲裁剪，堆出如来七宝身张后好静，恒谕免之。后尝用素绫作地，手剪五色绫，叠成诸佛菩萨妙相。宫人奉释教者，互相仿效，谓之堆纱佛。”这里所记的“堆纱佛”就是以堆绫工艺制作的唐卡，而这一记载也说明在明天启年间堆绫唐卡已普遍流行于皇宫内苑。此次北京巨力刺绣专场推出的此幅药师佛唐卡就是一幅流行于藏族地区的堆绫作品，在藏族地区又称平堆唐卡、剪贴唐卡或贴花唐卡。唐卡中央为主尊药师佛，药师佛结跏趺端坐于仰莲座上，头现螺发高髻，身披袈裟，具备佛的一切相好特征，左手置双膝上托蓝色的大药钵，右手置右膝拈药草，身后饰圆形头光和身光，形象庄严慈祥。主尊上方左右为格鲁派二上师，从头冠、相貌、衣着及手印来看，应为五世达赖喇嘛和四世班禅大师。主尊下方左右为弥勒和文殊二胁侍菩萨，中央为八宝相叠的宝瓶图案。整幅唐卡构图规范，布局大气，配色丰富，用料讲究，画面既突出了主题，又照顾了周围人物和景物的对称关系。特别是背景的处理尤为引人注目，它以蓝绿两色分隔出天地不同空间，上面点缀祥云、山石、花草等自然景物，自然景物以立体感极强的堆贴形式表现，使画面更富有现实生活气息，更具艺术美感。这样的艺术表现明显受到了汉地艺术影响，而唐卡整体风格也完全符合清代汉藏艺术交融的总体发展趋势和特点。此幅唐卡上，主尊下方两位菩萨的配置颇值得注意。因为这样的配置十分少见，药师佛常见的胁侍菩萨为日光和月光，或药王和药上两种组合形式。此处配以文殊和弥勒二菩萨，应当出自《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该经记载曰：“复次、曼殊室利！若有四众：苾刍、苾刍尼、邬波索迦、邬波斯迦，及余净信善男子、善女人等，有能受持八分斋戒，或经一年、或复三月受持学处，以此善根，愿生西方极乐世界无量寿佛所听闻正法而未定者，若闻世尊药师琉璃光如来名号，临命终时，有八大菩萨，其名曰：文殊师利菩萨，观世音菩萨，得大势菩萨，无尽意菩萨，宝檀华菩萨，药王菩萨，药上菩萨，弥勒菩萨。是八大菩萨乘空而来，示其道路，即于彼界种种杂色众宝华中，自然化生。”此段记载意思是说，众生临命终时，有八大菩萨“乘空而来”，是为接引众生，为众生指明道路。其中所记八大菩萨中就有文殊和弥勒二菩萨，前为文殊菩萨，后为弥勒菩萨。由此可 见，此幅药师佛唐卡以文殊和弥勒为二胁侍可谓由来有据，他们是协助药师佛接引众生的八大菩萨中的两位菩萨，也可以说他们代表了整个八大菩萨的接引团队，因为在八大菩萨中他们的排列一前一后，正好涵盖了其他六位菩萨。 当然，此幅唐卡的重要特点和价值在于它特殊的制作工艺。其制作工艺十分复杂，由堆绫、刺绣和缉珠三种工艺制作而成。首先看其堆绫工艺。制作者先根据设计稿样将绫、缎等材料剪裁成数以千计大小不等的小片，而后将小片粘贴堆叠缝缀而成完整的图形，此乃堆绫工艺的具体表现。经审视，此幅唐卡选料极为考究，根据表现题材需要的颜色、花纹与肌理，精心选用了近四十种图案色彩不一的绫、缎材料，其中很多为珍贵的妆花、织金和宋式锦。如主尊的身体部位采用了织金锦，用料精纯，金光灿灿；主尊头光、背光、袈裟等处选用了龙纹、花卉纹等各式妆花锦，色彩绚丽，品质高贵；主尊背光的光晕处使用了宋式锦，花纹繁复，工艺精湛。这些珍贵的材料多数出自江南三织造皇家订制的锦缎，它们能够在同一幅唐卡上同时出现，足见出资制作者非凡地位和能力，与皇家或得到皇家支持的大型寺庙有关。其次看它的刺绣工艺。先在堆绫形成的图案边缘以及眼眉、衣褶、肌肤等轮廓处，除用彩色绫片的细折条作出晕色层次，还使用了单股线捻成的细绳勾勒线条，曲线饱满，柔中带刚。接着在堆绫上面及其他极细小部位，采用平针、接针、平金等针法施以刺绣，弥补堆绫细部表现的不足，使花纹图案更趋完美。如五世达赖喇嘛的眼眉与发际线，主尊的眼白、耳垂、口唇，莲枝上鸟的羽毛、鸟喙，弥勒和文殊菩萨的花冠、璎珞、裙摆，荷塘里的野鸭等处，所用绣线极细，针脚极密，达到了灵动传神的艺术效果。最后看缉珠工艺，这也是此幅唐卡最为珍贵的地方。缉珠主要用于唐卡的局部，在佛像眉心、钵盂的口沿、八宝贝壳等处明显可见米珠的点缀，珠粒均匀，串珠细密，极显奢华，颇有画龙点睛之功效。众所周知，缉珠工艺过于奢华，又极具难度，清代时对其控制极严，不能轻易使用，故而传世作品极为稀少，由此亦可见此幅唐卡的珍稀程度。另外，此幅唐卡的装裱做工同样十分讲究，彩虹使用了红、黄色地牡丹纹妆花锦，贡夏使用了织金妆花凤纹锦，天池使用了织金妆花龙纹锦，皆为原装原裱，殊为难得。我们知道，唐卡从工艺上分为止唐和国唐两种，其中历史上用棉布彩绘的止唐较为盛行，织绣制作的国唐相对要弱，而其中的堆绣更加微弱，在整个藏区只在青海省塔尔寺流行这种堆绣唐卡，被称为塔尔寺“三绝艺术”之一。因此缘故，现在留存下来的堆绣唐卡极为少见，比较突出的代表如西藏布达拉宫所藏清代贴花加绣白度母唐卡（见《中国美术全集—印染织绣》（下），第213页）、西藏博物馆所藏清代贴花因揭陀尊者唐卡（见2018年首都博物馆《天路文华—西藏历史文化展》）等。北京翰海，2012年12月9日，lot.3116，仲敦巴堆绣唐卡，长40厘米 宽29厘米，镶嵌宝石，成交价149万；2017年北京保利秋季拍买嘉树堂专场的一张堆绫绣释迦摩尼唐卡以460万的价格成交，说明市场已经认识到此类唐卡的珍贵价值。因此衷心期望此幅药师佛堆绣唐卡在今春北京巨力拍卖会上也有不俗的表现。首都博物馆研究员 黄春和 参阅：北京文物精粹大系织绣卷见215页，图 199 号，清乾隆堆绫绣绿度母像 参阅：一、 清代贴花因揭陀尊者唐卡，西藏博物馆藏，天路文华—西藏历史文化展（首都博物馆）；二、北京翰海，2012年12月9日，lot.3116，仲敦巴堆绣唐卡，长40厘米 宽29厘米，镶嵌宝石，成交价 149 万；三、2017 年北京保利秋季拍买“嘉树堂专场”, 堆绫绣释迦摩尼唐卡成交价 460 万。